柠檬挞的酸涩香气

82年生的金道瑛番外四

挺短




 

我有一个秘密。

其实我不喜欢吃柠檬挞,好吧,重来,不是。

讲一个蹩脚的故事吧,不是特别动人,但在我的年岁里好像是挺分割不去的事情了,它躲进了我的血肉里,即便表面平整地长好了,偶尔看到的时候还是会迟疑一下。

我其实成长地很顺风顺水,托我爸妈的福,毫不收敛地长大了。基本是这样的。

无论是身边来了又去的朋友也好还是我胡乱地陷入又很快地抽离的爱情们,都好像没有成为让我苦恼太久的理由,我莫名其妙地行进着速食的情感,也许是这样所以迎来了一点报应。

大学还是在首尔上,其实基本只是与中学时候换了一个街区,连外卖基本都还是那些东西。我们高中就像是这所大学的供应商,出门遇到十个人能有一半是原来同个高中的,连社团都是高中社团的学姐学长们办的。

我跟学姐说我等过两天迎新面试还是开会什么的时候再过去,还没有讲完就被抓到摆摊现场了,这个招新的模式也是按照我们高中的来,一堆熟面孔像在市场里叫卖一样卖着力,我在里面阴凉的地方找了个椅子坐着玩手机,又被拎去前面大太阳底下发传单了。

“李永琴!你少往树底下钻,你就在这摊口站着,这里不晒,姐姐对你好吧?”

“哇,姐姐这里还不晒啊?”

“快点发完就快点走!不要讲那么多。”

理论上舞蹈社不应该这么少人的,只是今天好像很多人被什么科技还是什么的表演吸引去了,也没有多少人往我们这个方向走。趁着学姐过去隔壁看热闹我也蹲在那里想要怎么脱身。

然后金道瑛就出现了。

金道瑛要结婚前有一天晚上我们都喝得有些多,她脸红着傻笑,说刚认识我那会,说见我的第一面,说怎么这里有个这么矮的孩子,噫,站起来好像也没有高出多少。我拿枕头丢她,丢完第一个丢第二个,她假装被击中倒下,躺在我的床上盯着我的天花板问,李永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样的吗。

我说谁有空记你,是开学吧,太热了。

她说对啊,太热了,你蹲在那里看着要被烤化了,下一秒就会变成橡皮糖黏在地上。所以我好心地把你捡走了。

你放屁,明明是我跟着你的。

你看,你还记得嘛。

口是心非。

金道瑛?金道瑛?

叫了两声发现刚耀武扬威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我拿了最后一个抱枕想丢她,最后还是收回来了。

我也什么都不收拾地在旁边躺着了,天花板变成了我的幕布,在放映着我夏天的开始,33度,无云,出汗的,粘腻的,烦躁的。在想要走的时候还剩下最后一张报名表,随手拽了面前走过去的人,抬头的时候兔子相的女孩受惊地看着我。

“同学,你看着,挺适合跳舞的。”

“可我想去音乐社。”

“歌舞一家亲嘛,都可以啦!”

我侧着身子过去看金道瑛,妆也还没卸,睫毛还掉了半边,粉底蹭了大半在我的白色枕头上,如果我清醒的时候我会杀人的,但没关系,我现在不清醒,所以我批准了。

我跟金道瑛成为朋友好像很正常又好像很玄妙,在同一栋宿舍楼住着,我们连公共课都没有几门重合的,但总也被金道瑛的一份早餐吊起来去陪她上枯燥的管理课,补觉补到中间起来打开电脑交作业,又被金道瑛的老师叫来回答问题,说我只是旁听也坚持要谈论个是与非,我的脑子里全都是什么外国新闻写作长篇又厚论的字母们,盯着老师的脸半天也没有答案,最后跟着金道瑛鹦鹉学舌地有一句说一句。

跟金道瑛认识了半个学期就带她回家吃饭,我妈在饭桌上给她加的菜差不多是我的两倍,我大声叫着老妈偏心!金道瑛也假装老实地安静乖巧吃了整顿饭。

跟她回学校的时候两个人在街道上很慢地走着,我问她说如果宿舍门关了怎么办,她说那我们就翻墙吧。

哇金道瑛你这么野的。

或者我们在街上走吧,走到天亮也可以。

在她跟郑在玹恋爱后没回来的夜晚里,我在想,你也会这么说吗,你也会跟他说我们不回去了,我们走到天亮吧,吗?

我发现如果回忆大学我总是在强化自己关于大一的那部分记忆,因为感觉像是我们之间的记忆,没有其他的,没有多出来的。

谁是多出来的呢。

好像是我。

参加学生会最开始是我的主意,被学长他们讲了无数次说来认识多些人吧,在之后的时间里我偶尔会想,我的人生真的需要认识这么多人的吗。

我的大一在跟金道瑛上课,看电影,吃东西,开无聊的会,散没有尽头的步里结束了。

然后郑在玹就出现了。

张扬又臭屁的学弟,笑起来有两个大酒窝,去哪都不难被注意到,金道瑛也是个俗人,喜欢这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通俗剧本。

我对着镜子咧着嘴笑了一下,酒窝是那么有魅力的东西吗,我努力戳一戳的话,会出现吗,上视频剪辑的时候我对着自己的证件照看了大半天,我也挺用力地咧着嘴笑了,但脸上除了笑,的确也没能意外地有什么。

郑在玹以金道瑛男友的身份第一次请我吃饭的时候我觉得他像只来炫耀领地的雄狮,我们都互相没能给予多大的好感,大约也源于我总是在他们的恋爱路上使绊,我说金道瑛跟学长在一起了的鬼话在郑在玹告白之后不攻自破,我等着当天晚上金道瑛过来拎着我的耳朵教育我,但是那天除了他们在社交软件换的情侣头像,我什么也没有等到。

金道瑛十分公正地给我们一人一边地夹着菜,体贴程度堪比我妈,堪不堪比郑在玹他妈我就不知道了。我们恭敬地相互说着敬语,金道瑛被我们带着也语音系统混乱了一下。

他们恋爱不到一周我就开始了新的恋爱,是高中的同学,跑去釜山读大学,喝酒游戏里打电话问我要不要在一起,我说好啊,闲着也是闲着。

我雄赳赳地更新了社交动态:恋爱中,勿扰。

两个小时过去了,我都叫不上名字的甲乙丙点赞之后,手机提示也再没有响起来过了。第二天被金道瑛拎起来去陪她上课的时候我把被子蒙头又倒下了,我听见我口齿不清地讲别烦人我要睡觉,金道瑛坐在旁边报菜名,即便我知道最后她大约也只给我买了个三明治,但我还是爬起来了一下,还没有脱离床的时候我在被子里面小小问了一句“干嘛不找郑在玹陪你上课?”

半天也没有人回答,我以为她不知道跑哪去了正打算倒下继续睡觉,就被抱住了,隔着被子,让我想起黑帮片里帅气的主角在后街被人蒙了头,下一步就要被暴打的感觉,所以我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但是被抱住了。

金道瑛用一副非常姨母的口气在那里哎一古,我们永琴啊,在吃醋吗,我是那种恋爱了就抛弃朋友的人吗。虽然本来起床就还没有梳的头,被她揉得更乱了。

“好啦快起来啦。”

等到身边真的安静下来的时候,我还是蒙在被子里,鼻子不知道为什么酸了一下也许是灰尘让我过了敏。

金道瑛的恋爱谈得十分顾及我的感受,据她说,讲这鬼话的时候她放了郑在玹的鸽子回来安慰失恋的我,风风火火打包了柠檬挞回来准备哄我,结果进了宿舍发现我捧着爆米花看综艺,笑得方圆十米都以为这边中了彩票。

实际上就是我那异地的男友跑来找我,吃了一顿饭,我看他怎么看都不顺眼,我结完账后就说了麻烦以后不要联系了,并迅速在回去的路上删了我不知道耀武扬威给谁看的社交动态。

我拿叉子戳着金道瑛买来的甜品,说她安慰人还买这么酸的东西,生怕我想得开是吗。

“这不是你自己说喜欢吃这种东西吗?”

被噎得没有话的我只能开始吞蛋糕。

郑在玹和金道瑛在暧昧的时间里,基本上学生会还没有瞎的人都能够感知出来,大家也很上道或者说是很多事地在给他们创造机会,那个时间段里学生会的活动和聚餐多如繁星,那种乡下大气环境蛮好一抬头都是的星,不是首尔这种费半天劲也看不到几颗的。

被抓去在附近的咖啡厅开会,光点喝的和甜品就要大半天,金道瑛点了草莓蛋糕,郑在玹在旁边说什么跟道瑛一样甜的恶心话,被金道瑛揪着教育怎么不叫学姐不说敬语。

金道瑛又看中了一个什么蜜桃慕斯,我把菜单丢给下一个人准备说那我点那个你就能吃我的了,结果郑在玹就已经跟店员说他要蜜桃的。菜单滚了一圈又回到我手中。

“你要不也吃蜜桃那个,看起来真的不错?”

我扫了一眼菜单,把目光落在了自己在角落待着的柠檬挞,孤零零的,旁边也没有表明店铺推荐的大拇指,一个都没有,不知道那一分钟是跟他共感了吗,我跟店员说那我要这个。

金道瑛凑过来看,草率得连个图片都没有,像是老板一拍脑子想起来凑数的产品。

“会不会很酸啊?”

店员说要不她去问一下,这个平时点的人也不多。

“就这个吧。”

那个柠檬挞不止酸,好像加了一些糖想补救一番,但也没有成功,不及格的甜味在酸涩气味里交杂着变得甚至有些苦,明亮的黄色不过是色素装点,即便装点了,也还是掩盖不了原料透出来的那一味苦。

金道瑛伸着勺子过来挖了一勺,皱着脸说算了算了,你还是吃我这个吧,这个太酸了。放到我面前的草莓蛋糕漂亮又精致,跟被我挖的歪七扭八的亮黄色物体形成鲜明对比,郑在玹看着又用他那只水蜜桃换了金道瑛面前的柠檬挞。

两个人在那里你让我让,我就又把它拿回来了。

“我觉得挺好吃的,我就喜欢吃这个。”

一口,第二口,用不上那么用力咀嚼的,但我还是很认真地吃着,我认为我是柠檬挞的救援使者来着,我拯救了它无人无津的命运,但某种程度上它也微弱地拯救了我一下。

结果就被金道瑛记住了,她以为我品味独特地自讨苦吃,最夸张的时候一周出去跟郑在玹约四次会,次次拐去给我买柠檬挞。

所以我也默认了,说一句就好的东西我也不想说了,被记住和被在意是太好不过的事情了,我不想牺牲掉这个。

金道瑛的恋爱比我想象中顺利太多了,他们即便是争吵也是幼稚到不行的理由,总也能在第二日和好,而我恋爱九十九次就分手九十九次,跟他们形成过于鲜明的对比。

所以郑在玹来找我说他要跟金道瑛求婚的时候我也太不吃惊了,我觉得,哇,终于,像等待宣判的人,终于接到了盖着章的有效文书。

我跟郑在玹的朋友们一起帮着布置,帮忙约金道瑛出来,假装只是很普通的一天。成功的时候两人旁若无人地接吻,周围起哄的人里,我很认真地在放着他们交给我的彩带,结果是个哑炮,我研究了很久也没有动静,结果在把它的口子对着我自己的时候放了出来,我被落在我自己脸上的彩片吓了半死,金道瑛走过来帮我把它们捡掉。

她笑得春风得意又难掩开怀,我说着恭喜趴到了她的拥抱里,是不是彩片卡进了我的眼睛,所以我也有些过于感动了。

在婚礼上放了我们去练歌房总唱的marry me,我还记得我们在练歌房里大声吼着,我装作mv里的场景跟着跪了一小下,金道瑛唱到上头伸了手过来示意我戴戒指。我嫌弃地拍开了,谁会愿意娶你啊。

结果现在愿意娶你的人来了。

西装革履地站在红毯尽头,站在你幸福的起点。

婚礼前一晚我还一直在问金道瑛,想清楚了吗,会得到幸福的对吗,她说她也不确定,但她想为了他试一试。

金道瑛爸爸在坐下来后抹了一下眼泪,我也跟风着抽抽了一下,金道瑛总在台上看着我们这一边,用口型说着不要哭。

漂亮的金道瑛,笑着的金道瑛,住进了洁白婚纱里的金道瑛,以后的下雨天会有人成为你的雨伞,如果黑暗降临,你会有新的光明了。

金道瑛没有必要的贴心又来了,所有人的甜品里,只有我是摆着柠檬挞的。

这家做的比较好,糖加很多,囫囵些吃的话,就吃不到,酸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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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漂亮的金道瑛,笑着的金道瑛,住进了洁白婚纱里的金道瑛,以后的下雨天会有人成为你的雨伞,如果散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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